悔终(93)
“腻了就换。”
陶容笑了笑,笑中意蕴复杂,沉默几息:“让我想一想。”
从兰庆院出来,崔陟驻足停了片息。
太久没有来过这儿了,陌生之余,诸多回忆纷至沓来。
有嬉闹的欢乐,也有因没有达到陶容要求,而被罚站的痛苦。
他依循记忆里的道路,从小路穿过去,远远看见了那片倒映月亮的池塘。
方才陶容问他:“你怕水的毛病可有好转?”
他无从回答。
水面破碎的月影令他陡升不悦,崔陟没有再走近,拂袖而去。
回到小院时,正是要吃饭的时候,沈净虞已经坐在了桌前。
他周围笼罩着低气压,沈净虞不明所以,暗想他在崔府中交谈不顺。的确,母亲受伤,他与其父亲的关系看着又横亘龃龉。
他既心情不好,
沈净虞不欲招惹,静静坐在那里吃饭。
崔陟净手后,坐到她身侧。
沈净虞顿了一息,确定他并无下一步动作。
挨得很近,几乎并肩,沈净虞略有不自在,但觑了眼他的神色,压制住了自己。
诡异的是,一场晚饭下来,罕见的没有对话。
沈净虞莫名地觉得不安。他太异常了,两人间不是没有过无言的时候,但都没有眼下诡异的感受。
这时,鸣心来报,打破局面:“主君,沈娘子,热水烧好了。”
沈净虞立即起身,向净室行去。
她刚进去,手指伸进水中试了试水温,身后忽而贴上硬实的身躯。
低沉的嗓音在头顶震响:“换个浴桶。”
鸣心心领神会,偷偷看了眼沈净虞,只得让人换了个更大的浴桶。
双肩在他掌下,沈净虞被动看着躺进两个人都绰绰有余的浴桶放了进来,她震惊哪里搞来的这么大的浴桶。
腰间系带被男人攥住,沈净虞忙不迭握住他的手臂:“我不想。”
崔陟径自亲上她的脸颊,唇齿滚热的温度传递在肌肤间:“不想什么?”
顺势吻到嘴唇之际,她瑟缩地躲开,扶住了浴桶的侧壁。
崔陟收回抬在半空的手,眼神晦沉难明,盯住了她:“过来。”
沈净虞咬唇,心里弥漫的不安直打鼓,迈出的步子,堪比蜗牛般慢移。
长臂一展,她又回到他身前,他圈出的领地。
大手摸到她后颈,捏揉的力道不轻不重,却让她生出后怕,苘川被摁进水中,无法挣脱的场景浮现眼前。
细带抽出委顿于地,浴桶的温水上升了高度,接着,水位再次升高。
摇荡得水面荡起小小的波浪。
崔陟的手时不时捏着她后颈,低头啃咬她软白的耳垂。
“听到了吗?”
沈净虞眼眸微动,她装听不懂:“听到什么?”
在崔陟眼中,是一眼看穿的拙劣伪装,他却没有揭穿,轻笑一声,在她耳边夸赞:“阿虞好聪明。”
声息钻进耳中,搔弄得沈净虞想躲,可细颈搦在男人手中。
她哪里聪明?她简直愚不可及,才会碰到他,招惹他。
崔陟自顾自地继续说,唇瓣向下,轻轻咬在她颈侧,之前这里一片触目惊心的淤痕,如今没了踪迹,只有他留下的齿痕。
“聪明地猜到我不会下水,所以跳河逃跑是吗?”
伴随最后一个字节的尾音,齿下加重了力气,齿痕愈发明显。
沈净虞痛得皱眉,这不是让她回答的问句,是在讨伐她,列出她犯下的过错。
他眼中微芒闪过,掰过她的脸,望进她眼中:“知道我为什么会记得苘川河下有暗道吗?”
沈净虞摇头,但此时此刻,依照对崔陟的了解,她大致有了猜测。
他的表情几分癫狂:“不能下水,所以要将每一条河流都记在脑袋里。”
崔陟每去一处,都会率先找出本地舆图地志,记下河流水道,以此来减少惧水带来的威胁性。
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推进水中大难不死,陶容大怒,要将池塘抽干填土,崔陟却阻拦了。
日后,他无数次走在池塘沿岸,熟知它的轮廓距离,每一处弧角,池中几条鱼,岸边泥土松软。
沈净虞瞳仁轻晃,冷不丁唇上温热,是他俯身亲了过来。
吞掉她的所有言语,连带着贪婪噬去她的思考,让她随着他的节奏,软倒在他怀里。
丝连不断的银丝被他吃进口中,崔陟黏腻地流连在她唇瓣。五指张开握住她的后颈,她只能在他掌中,依靠在他胸膛。
他温柔地亲啄唇角,说出口的话语却令她不寒而栗:“阿虞,我想到怎么惩罚你了。”
沈净虞颤栗,后颈施加的力道更大,她瞬时宛若回到苘川那夜,下意识想要挣脱。
下一瞬,声音尽无,她埋进了水中。
沈净虞使劲拍打、掰开他搭在后颈的手,颓丧地发现根本不及他力气。
眼睛上移,透过闪烁明光的水面,她看到他也埋了进来。
噗通——
水花迸溅,溢出了浴桶,在地面汇聚滩滩水迹。
他揽着她的脖颈,紧紧搂住她,嵌进身体的力度,勒得她感受到疼痛。
他的吻紧跟而来,凶狠地封住她的唇,撬开她的唇齿。
铺天盖地的黑影压在崔陟头顶,一幅幅画面重现般闪烁。
夜晚,月色皎洁。他被人推进了池塘,没有人应的呼救,他挣扎着起身,却被按住脑袋不让他上岸。
水流肆无忌惮地窜进口鼻,他呛进了好多水,五脏肺腑泛起难受,以及慢慢生出的恐惧。
求生的欲望让他坚持了不知多久。他脸朝下,水里好暗,看不见月色,看不见星星,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