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终(94)
很疼。被箍得仿佛骨头要断裂。
肺部越来越稀薄的空气,让沈净虞深感不妙,她想浮出水面,崔陟却强硬地拽住她。
须臾,静静流淌的水流中,沈净虞后知后觉,感受到了他细微的颤抖,脑海里瞬间飘出新的认知。
他在害怕。
他在向她索要呼吸。
他要将她的全部呼吸夺去。
第55章 她会跑吗?
她觉得这会儿崔陟活脱脱像个吸人精气的邪崇妖怪,正在一点点吸走她的生气。
头越来越昏沉,沈净虞叫苦不迭,他想死,还要拉着自己?
她扑腾着双腿,力图上游,崔陟却像个八爪鱼,紧紧攀附在她身上。
沈净虞身背重负,上方光亮不过短短一探手的距离,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如何也挪不过去。
男人高大的身躯挤在水中,双眼紧闭,眉宇拢起,加之搂着她的收紧力道,掩盖不住的全身轻微抖动。
他当真是怕的。
但是,他怕就算了,抱着她、向她要气儿也算了,为什么要拦着她浮出水面!
他到底想不想死!
千钧重石压在身上,沈净虞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可供养不了两个人,明显感受到自己体力逐渐不支。
沈净虞狠狠咬住他的嘴唇,尖利的齿锋刺破皮肉,浓烈的铁锈血腥瞬间充斥喉腔。
血腥味驱散了记忆里深陷的黑雾。他得救时几乎没了气息,手脚冰凉,面如金纸,整整昏迷了五日。
记忆里幼小的自己睁开了眼睛,崔陟像是终于回神,一睁眼,对上了沈净虞愤然冒火的双眸,他微怔。
唇瓣分离一息,又被他亲了回来。
沈净虞使劲拍了拍他的臂膀,一下没动,着急又连连拍了好几下,箍住她的铁钳似的胳膊松了一些。
但依旧很重,沈净虞很想把他踹开,不过她可能费劲踹完,连爬上去的力气也没了。
沈净虞心里暗恨,使出了浑身解数,在两人溺死在浴桶前一刻,露出了水面。
她用力推开他,抚着心口大口吸气。
差一点,鸣心过来看到的就是他们两人赤裸地抱在一起,溺死在浴桶中的荒诞场景!
疯子。
她缓了缓疯狂跳动到失序的心神,恢复些许力气,沈净虞一刻不停地要离开浴桶。还沐什么浴,差点要死了,汤沐溺水,怕是能贻笑万年。
顾不及光裸,求生面前,羞耻算什么,何况,什么没见过。
沈净虞眼神都没有往崔陟那里瞥一下,扒着浴桶,一只脚抬起,腰臀脱离了水面。
蓦然,腿窝被人抓住,牢牢地控在手掌。
她蹬了蹬腿,脚踢到了结实的腿部肌肉,试了几次都无果。
沈净虞咬牙,认命地想放下抬起的脚,后腰却被摁着动不了,致使有限狭窄的空间内,她那抬起的脚不能完全放回水中,腰臀停在了水线之上。
卡着不上不下,全然在他眼中,沈净虞羞愤难当,想及方才他的所作所为,害得自己差点给他赔命,憋了许久的一股怒气再也忍不住,自心田泄出。
“你要做什么?!”
她瞪他:“崔陟,你要想死别拉着我!”
“放开我!”
崔陟眼中阴翳未散尽,
唇瓣破了皮,仍有血丝沿着唇纹流过。
虎口卡着腿窝,拇指摩挲细腻的肌肤,另一只手握着她的腰。
“药丸在我那里。”
沈净虞愣,随后反应更为激烈:“有病,你是不是有病?”不然这时候还能想那种事?
他格外冷静:“许是如此。”
适才睁开眼看到她时,已然心念微动,接着被沈净虞拽出水面,窒息中得获新生,看着她小脸忿忿,湿发披落。
崔陟突然心痒,一把羽毛不知轻重地来回拂过。
他也许真的有病。水下纠缠在眼前画面变换,窒息而死的感受仍然残存,与他一同奔赴死亡的人,此时在贪婪地呼吸新的空气。
崔陟竟觉得这一刻令他兴奋异常。
她的腰下跌,重回温热的水中,沈净虞:“等等!”
她抓住他:“我有点害怕。”
崔陟眼仁清明些许,他开始搜刮记忆,他记得他们在水中过,上回什么时候,画面闪过。不太美妙。
他慢下来,在耳边温柔轻语:“别怕,交给我。”
沈净虞自然不愿,她照旧想要指使他,但是,他好像真的越来越知道如何让她获取愉悦了。
*
陶容决定搬出崔府。
崔府上下一片混乱,崔侍恒三入兰庆院,得到的是陶容不可更变的决心。
再一次被冷漠地下了逐客令,崔侍恒恼羞成怒:“你还要闹到何时?”
陶容毫不吝啬地递去一个眼刀,假惺惺之态,看得她心里直想作呕。
她帮他回忆:“那日你还口口声声说要休了我,如今我搬出去,也不碍你的眼,纠缠这么多年,我也累了。”
崔侍恒难说此刻何种心境,他尽量平复胸膛起伏,缓下语调,规劝:“都老夫老妻了,你搬出去算什么?外面要如何看待?你以为你那外室靠得住?等他找到新的更年轻貌美富贵的下家,转头就能把你抛弃!”
“够了,崔侍恒,你别再说这些倒人胃口的恶心话。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不欢而散,也意味着陶容的搬离板上钉钉。
能够如此顺利,与崔陟在此密切相关。
一面是对崔侍恒的威压。陶容提起这事,感叹:“多亏你在身边,不然以崔侍恒脾性,定要纠缠不休,将这事尽可能地拖下去。”
这不是空穴来风,没有先例,最大的活例就是杨蕙娘和她一对儿女,解决不了问题就将问题拖着,拖着拖着也就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