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夜来自星辰(385)
女秘书瞧了瞧古德里安和莫德尔等人,压低声音说:“还不是为一些軍事计划,我也不懂,但元首一直说总参谋长和元帅们不听他的调度,一心想着投降。”
“是前线比较糟糕,元首不相信軍事汇报的实情吗?”舍伦堡似乎是故意这样问,然后看着希拇莱的脸色,大概希望他明白,罗斯福去世并没有改变什么。
“好啦,不要问了!”希拇莱打断他说,“肯定是元首有新的安排,其他人不听从。”他瞥一眼莫德尔等人,故意说:“有时候,我们还是得相信元首的判断。他对这个国家的贡献,他的勇气,谁都比不上。”
莫德尔面无表情地听了,还点了点头。古德里安毫不掩饰地对希拇莱怒目而视。
不一会,会议室的门开了,希特嘞自己走出来。几个月不见,他像老了好几岁,脸上的皮肤松驰得厉害,连头发也更加灰白,后背有一点佝偻,但他又用奇怪的姿|势努力挺直,好像濒临散架的机器。唯有一双眼看起来凶狠,还闪着光,似乎在用超出负荷的力量在支持着机器的运转。
他对着希拇莱点头示意,自己走向旁边的一间屋子。秘书凑近希拇莱说道:“元首希望见见您和埃德斯坦小姐。”
希拇莱把舍伦堡留在外面,叫上|我跟着希特嘞进了那间小办公室。里面空荡荡的,四面都是水泥色。有一张桌子,一个文件柜,墙上挂着腓特烈大帝的画像。在像监牢一样的屋子里,这张画上人物鲁普士蓝的外套和金色饰品是唯一的亮色。
希特嘞像个普通老人一样远远就伸着手,然后才走到桌边,按着桌子坐了下来,用手指了墙边的椅子,示意让我们搬过去坐。他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桌子抽屉上的锁。他的手抖得比以前更厉害,钥匙咔咔响了好一阵,锁孔才打开。他拿出一份看起来有点陈旧的文件,自己拿起放大镜,示意我们都围过去。
不用看,就中间那圆形的星象图就说明那是一份占星文件,不由感到一阵荒诞。帝国末日将近,一国元首却在地堡里研究着星相图。我甚至抬头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我不是在做梦。
“这是您父亲的占星结果,您认得出来吗?”希特嘞突然问。我吃了一惊,再去看时,果然发现上面的字迹是父亲的没错。刚到柏林的那个圣诞,父亲提到过占星的事,说给一个国家的命运占星,就把这个国家建立的时间做为生日。还说他曾给第三帝国占星,使用了希特嘞上台的日子。
“是他给整个帝国所做的占星?”我问。
希特嘞点头。
希拇莱原本没有看文件,听到希特嘞和我的对话后,赶紧专注地盯着文件。
“当时您父亲只是给海因里希(希拇莱)做了这份占星报告,”希特嘞说,“前一阵子海因里希把这份报告呈给了我。”
“那么最近您有什么新的发现吗?”希拇莱赶紧问。
希特嘞扫了他一眼,没有答他,大概是想说:如果有什么发现,我还需要叫一位占星师来吗?希拇莱毫无察觉地承受了这一记扫视,委屈地向后缩了缩。他以前对希特嘞的意思领会得很准确,最近局势日紧,感受比较麻木了。
“这报告上说,帝国的命运和冥王星联系紧密,”希特嘞又说,“说冥王星是1930年新发现的行星,它和我的上台、39年帝国最初的胜利都有关系。您瞧,这上面画着,39年9月我们占领波兰时,冥王星在——在——”
他指着那些星象符号,认不出来了,我看了看说:“它在39年转入狮子座,这象征权力的交替和变革。”
“对,权力交替——”希特嘞喃喃道,目光飘远了一瞬,似乎在回味当前的辉煌。希拇莱在一旁连续点头,像脑梗患者无法控制的那种头部晃动。
“所以我想让你看看——”希特嘞那抖动的手碰掉了一根笔,他没有发觉,目光在桌面上茫然寻找着。
“元首,您需要治疗吗?”希拇莱柔声细语地问。
“不要!”希特嘞微微烦躁,“这时不是讨论我个人身体的时候!海因里希,现在轮不到这些。”
我明白了希特嘞的意思,他刚才是想把笔给我,让我计算冥王星现在的位置。我把占星文件拉到自己面前,拿出自己的笔和计算用的表格,现场给他标出了1945年4月份冥王星的位置。
“有哪些特殊的——呃——位置吗?”希特嘞问。
“我想您是指行星的相位,”我说,“是有的。我们一个个来说,冥王星与火星对冲,也就是两个的夹角是180度,这表明二者的力量冲突。”
“对冲听起来不是一个好的角度。”
传统的古典占星中是会把相位角度分为“吉”或“凶”,但我个人不喜欢这种理论框架,而是用中性的方式去解释的。因此我说:“角度是没有好坏之分的,只是表示两个因素以什么方式发|生|关|系。”
“不,不,对冲,这听起来很不利。”希特嘞执拗道,“告诉我一些好的相位,好的角度!哪些角度好?90度,60度?”
“0度和60度都是比较和谐的角度。”我只得说,“冥王星和木星是合相,也就是0度。”
“说说这个!”
“木星表示扩张,成长……”
“而冥王星象征德意志!”希特嘞突然站起,举起一只手大喊,“所以大德意志帝国会再度扩张!”
“您说的对!”希拇莱也跟着喊。
到这时,我明白他不愿意听客观的分析,哪怕在一份占星报告上,他们也只愿意听自己想听的部分。于是收起东西,也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