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荒年(14)+番外
“许言秋,帮我调一下床的高度。”
“许言秋,我想吃苹果。”
“许言秋,陪我看会儿电视吧”
第四天晚上,姜渺渺睡着了,许言秋轻手轻脚地去走廊接电话。
是导师打来质问为何缺席研讨会。
“对不起,教授。朋友生病了,需要人照顾。”
“什么朋友这么重要?”导师不满地说,“你知道这次机会多难得吗?”
许言秋透过玻璃窗看向病床上的姜渺渺:“非常重要的人。”
挂掉电话,许言秋发现自己用了和姜渺渺当年一样的说法——“非常重要的人。”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他依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定义她在我生命中的位置。
第七天出院时,医生再三叮嘱姜渺渺要规律饮食,不许熬夜。
许言秋像个老妈子一样把这些话记在手机备忘录里,还设置了每顿饭的提醒。
“许言秋,”姜渺渺在出租车上突然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她脸上,勾勒出她侧脸柔和的轮廓。
这个问题她小时候也问过,我的回答一直是“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但今天,看着她清澈的眼睛,他突然有种冲动想说真话。
“因为”许言秋深吸一口气,“你值得所有的好。”
姜渺渺笑了,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你也是。”
那一刻,许言秋既庆幸又遗憾。
庆幸自己没有破坏这份珍贵的友谊,遗憾她永远看不到他眼中的爱意。
姜渺渺康复后更加拼命工作,终于在十二月初获得了外派纽约的机会。
消息传来那天,她兴奋地冲到我的公寓,手里挥舞着公司的正式通知。
“明年三月就走!”她转了个圈,“正好谢呈若放春假,我们可以一起去佛罗里达!”
许言秋强颜欢笑:“恭喜。”
转身去厨房给她倒水,趁机平复表情。
“你会来送我吗?”姜渺渺跟进来,眼睛亮晶晶的。
“当然。”许言秋把水杯递给她,努力让声音不发抖,“还要帮你打包行李呢。”
姜渺渺离开前的最后一周,许言秋几乎每天都去她家帮忙整理。
她像个即将春游的小学生,对纽约的生活充满期待。
“听说中央公园的春天美极了!”
“谢呈若说纽约的披萨是世界上最好吃的!”
“我要去看百老汇,还要去大都会博物馆”
许言秋一边听她絮叨,一边仔细折叠她的衣服,把易皱的裙子单独放在防尘袋里。
在整理书架时,许言秋发现了一沓明信片——全是谢呈若从美国寄来的,每一张背面都写满了思念。
“他很想你。”许言秋轻声说,将明信片放回原处。
姜渺渺突然安静下来:“许言秋,你会想我吗?”
许言秋背对着她,假装专心整理书籍:“废话。”
“那你要常给我发消息,”姜渺渺走过来戳我的后背,“不许因为时差就偷懒!”
“好。”我转过身,递给她一个小盒子,“给你的离别礼物。”
姜渺渺迫不及待地拆开,里面是一对星星形状的耳钉,和我送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一模一样。
“原来的那对你不是弄丢了一只吗?”许言秋解释道,“我找了好久才找到同款。”
姜渺渺的眼睛湿润了:“你还记得”她戴上耳钉,在镜子前转来转去,“好看吗?”
“好看。”许言秋轻声说。
星星在她耳垂上闪烁,就像多年前她塞给我的那颗星星发卡,永远是我生命中最亮的光。
临走前一晚,姜渺渺来我的公寓做最后道别。
我做了她最爱吃的红烧肉,但她因为紧张兴奋几乎没动筷子。
“我写给你的注意事项都记好了吗?”许言秋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问,“紧急联系人、常用药、大使馆电话”
“都存手机里啦!”她晃了晃手机,“许妈妈。”
许言秋无奈地笑笑。
夜深时,姜渺渺困得在我沙发上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地拿来毯子给她盖上,蹲在沙发边静静看她熟睡的样子。
这一别至少两年,我要把她的每一个细节都刻进记忆里——她微微翘起的鼻尖,睫毛投下的阴影,还有呼吸时轻轻颤动的嘴唇。
许言秋从抽屉里取出一封信,是这几天熬夜写的。
里面没有露骨的告白,只有这些年我想对她说却从未说出口的话。
他小心地将信塞进她随身背包的夹层,希望她能发现,又希望她永远不要发现。
第二天,首都机场人流如织。
姜渺渺的父母千叮咛万嘱咐,最后红着眼眶去办理托运手续,留给我们单独告别的空间。
“到了报个平安。”许言秋递给她一个小袋子,“飞机上用的,眼罩耳塞什么的。”
姜渺渺接过袋子,突然扑上来紧紧抱住我:“许言秋,我会想你的。”
许言秋回抱她,呼吸着她发间的香气,想把这一刻无限延长。
广播响起登机提醒,她松开手,眼圈红红的。
“要幸福。”许言秋揉乱她的头发,就像小时候常做的那样,“如果谢呈若敢欺负你,我飞过去揍他。”
姜渺渺破涕为笑:“他才不敢呢!”
目送她走向安检口,许言秋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冲上去拉住她,说“别走”,或者“带我一起走。”
但最终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一次次回头挥手,直到消失在人群中。
回到空荡荡的公寓,许言秋坐在沙发上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