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与楚王解战袍(104)
李棠瑶支撑不住,只得装作潇洒地落座,“我夜观星象,紫微星黯淡,荧惑守心之相已成。恭喜柳家主,亲手斩断了太子殿下的帝王之路。”
柳家主不以为意,“老夫从不信星象之说,大渝国祚岂是由几颗星星决定的。”
李棠瑶嗤笑,“的确不是星象所定,而是您女儿助推这星象成型,行辕上刺杀陛下,又联合中书令意欲逼宫拥太子登基。只可惜了,陛下哪里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这一点,想必柳家主很清楚了。”
不然以柳家主在朝中的根基也不至于退居幽州,待在富贵乡里安养难道不是更容易起复吗?
只是陛下容不下他,他才不得不来此。
“柳老乌龟,大概咱们陛下也没想到,你到了这里反而更如鱼得水了,草菅人命这一套,你玩得越发炉火纯青了。”
一直站在李棠瑶身后给她壮声势的二郎没忍住出声骂道。
“这位是?”柳家主放下烧水的小炉,眯起眼睛借着月光细看。
二郎的长枪扛到肩上,豪横道:“你爷爷戚长乐是也。”
柳家主重新专注于自己的要沏的那一碗茶,云淡风轻道:“原来是西北戚家的小郎君,怪不得火气这般大。”
“幽州有矿脉,是冶炼兵器铠甲的重要原料,又因此处与夷族相邻,总起烽烟,朝廷历来都是重兵把守,我阿兄本来是要派往此处驻守的。”
戚长乐将从前不曾被公之于众的事缓缓道来,柳家主平静的脸色出现了一丝裂痕,虽被夜色掩着,但没逃脱对面二人的眼睛。
李棠瑶大胆猜道:“原来不仅是宫里的柳皇后,你也是太子殿下的绊脚石。”
李棠瑶越想越深,“是你与中书令共同策划构陷戚帅和裴度,结果如你们二人所愿,裴度与戚帅双双身死。而彼时,陛下手里也没有旁的能派往幽州驻守的将军,所以幽州这头搁置下来,你们暗中做的勾当,便没有被人发现。”
但是现在,她和二郎追着柳家主过来了——
或许,还成了不受柳家主控制的知情者。
所以邸店那场莫名其妙的火,根本不是柳家主的杀招,也并非如他所说是要给谁一个交代。
那场火,不过是他用来请君入瓮的筹码罢了,真正的杀招,应在此刻!
像是要响应她方才所想,柳家主的府兵趁黑攻上来,冷兵刃的光亮晃过李棠瑶脸,映出她慌乱的神情。
李棠瑶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还有闲心想,戚长乐这个蠢蛋,在人家的地盘上引导她想这个干嘛,生怕他们两个不被活寡了吗?
跟在慕凤昭身边的人都和她一样胆大妄为吗?
李棠瑶下意识矮身抱头躲避攻击的时候,戚长乐的长枪更快一步,率先挑了亮刀那府兵。
“到底也是习过武的,只敢朝手无寸铁的小娘子出刀可真给自己这身武艺丢人。”戚长乐一手拎起李棠瑶将她放到柳家主身边去,另一手长枪一转,横在近前。
一时间倒是无人敢再近。
李棠瑶支棱起来,将戒指上的宝石转了转,露出另一头的尖角,抵在柳家主脖子上,“来您这样的老狐狸府上,怎么可能不做点儿准备,我这宝石上喂了毒,见血封喉,叫你的府兵退出去,不然即刻杀了你。”
李棠瑶说话间,戚长乐又扫了一排人。
“诚然。”李棠瑶不断加码,“您自是可以鱼死网破,但是今日我们两个死在这里,我敢保证,他日大渝国土之上,再无一人姓柳,也再无你柳家血脉。”
慕凤昭在这世上的念想不多了,很不凑巧,她算一个,戚长乐也算一个。
他们两个要是真的折在这里,陛下和楚王可劝不住慕凤昭的杀心。
李棠瑶如恶魔低语,攻心道:“柳家主汲汲一生,是为了做灭门罪人吗?”
柳家主陷入沉思,三息之后,挥手撤人。
李棠瑶也悄悄松了一口气,她是做好了死在这里的准备,可她不想慕凤昭余生都活在愧疚当中。
“陛下是有分寸的,不会为了你们二人大开杀戒,老夫不是怕了,只是不想把事情做绝。”况且,他也想听听这二人的真正来意。
“谁说陛下了。”戚长乐收拢长枪,昂头道:“我们二人效忠的从来都只有长公主一人而已,等她来了,你自是可以问问,她会不会为了我们两个大开杀戒。”
戚长乐一枪扎碎了柳家主的茶桌,巨大的声响震得柳家主不自觉地倒退,却被戚长乐揪着领子抻回来,一双锐利的虎眼让柳家主想起来曾经的那人。
戚长乐怒到极致,反而平静下来,他坐到柳家主方才的主位上,一枪杆拍得柳家主膝弯一软跪下去,盯着对方眼睛,一字一句道:“现下大爷要问问你,你是与北狄勾结还是与突厥勾结?矿脉年产越来越低,少了的那些东西,你喂给了谁,他们又许了你什么好处?”
血脉里的敏锐,叫戚长乐看得比李棠瑶还要长远一些。
如果他们有必须要他阿兄死的理由,那么他们想要的结果是什么呢?
“戚小郎君这般好本事,可我却不能说。”柳家主膝盖弯下去,脊背倒是还挺得直,反而更叫人觉得讽刺。
“郎君和娘子也知道拿我柳家一众性命相要挟,哪怕是为了他们,这等诛九族的大事,也决计不会从我嘴里说出来。”
柳家主这处变不惊的本事,实在叫人叹为观止。
“若是你心中真有他们,便不会做这投敌叛国的恶事,现在又装什么大义凛然。”戚长乐实在听得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