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与楚王解战袍(122)
公主殿下的琴音,便于此刻,戛然而止。
“是我输了。”技不如人,甘拜下风。李小娘子收了琵琶,怅然若失。
那样的心绪,是她从未有过的,便是同样的曲子摆在面前,她也很难如这人一般,恣肆不拘。
慕凤昭收好了琵琶,淡淡道:“我也不与你们为难,三个条件,答应了,我便放你们回去。”
“娘子请讲。”
“第一,往后出门,不要再说自己是什么李氏旁支。第二,谢世子的事,就此作罢。其中缘由,不必我细说了吧?”
李娘子是聪明人,起码,是这些人里,最聪明的人。那她就应该知道,楚王世子妃,决计不会落到她的头上。楚王再不济,也会从高门大户的正支嫡系里为儿子择妻。
“我信这议亲之事并非空穴来风。”但其中蹊跷太多,依照楚王周全的性子,便是低门娶妇,也该是低调清白门户,而非如此人心不足的人家。
“第三嘛,这京郊,往后便不要来了。小娘子勉强还能能看些,至于你家郎君们,我怕他们污了这曲水。”
眼锋扫过依旧不服的李家郎君们,懒懒开口,“敝姓萧,家住鹿鸣坊。不服,可来寻衅。”
李家众人闻言,皆是面色一变。
鹿鸣坊,整整一坊只有一户人家,是今上的亲姑姑大长公主慕清宁。大长公主的夫君,是大渝战功赫赫、格外得陛下看重的萧将军。
萧家的娘子,便是横行霸市也使得。
而这时,一直缄默不言的晏郎君,微微侧了侧身,腰间佩玉,墨色深沉。
晃得李家众人脸上血色尽失,互相搀扶着快步离开。李家娘子朝凤昭福了福身,又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晏郎君,才跟着一同走了。
瞧着李家一行人走远了,慕凤昭脸上的笑意也淡了,“叫晏郎君见笑了,今日乏了,便如此吧,晏郎君日后若有闲情,可来鹿鸣坊寻我。”
第69章 曾记否兄长是准备送我去见先帝吗?
只可惜,慕凤昭后来没等到叩她鹿鸣坊门的晏小郎君。
围绕在公主殿下身侧的新鲜事物何其多,天长日久地,她早忘了那位容貌昳丽的晏郎君,就像她自那次上祀后便尘封起来的古木琵琶,被搁置在角落,再未升起半点波澜。
点点滴滴累积起来,原来她曾在那么多无知无觉的时刻,抛下了谢应祁一回又一回。
若换了她是谢应祁,她才不会给自己好过。
不说恨之入骨,也得好好报复一番出尽了气才算罢。
长公主自回忆之中抽离出来,眼前人不及他手上那封信,长公主缓缓问道:“柳家主老谋深算,深谋远虑,自然看得清我兄长的韬略,怎么会放任皇后与中书令结盟?”
不都道父母之爱子,则必为之计深远吗?
这柳家主分明是一副很为皇后考虑的模样,不该放任皇后乱来才是。
柳家主深深看长公主一眼,半晌才沧桑道:“眼下老夫俨然是一枚废子,只是老夫没想到——”
他会成为长公主殿下的废子。
“你真正效忠的是谁?你究竟在为谁做事?”长公主凤眸睁大了些,瞧着有些吓人。
柳家主偏头咳了一声,“殿下。”连日来的湿冷好像把柳家主击垮了,他才说了两个字,又是一阵咳嗽,“您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又何须自欺欺人来问老夫?”
长公主隔着牢门将长鞭抽了进去,劈裂了柳家主的桌案。
“老匹夫,劝你谨言慎行!”
柳家主双手呈上书信,闭上眼睛,一副任君处置的赴死样。
长公主长鞭一卷,将那信打碎了。
“看在太子的面上,本宫留你一命,再写一份,单独呈给他吧。”
柳家主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里的意思,长公主,她还认珣儿是太子。
柳家主睁开眼来,认真朝长公主拜了拜,“殿下,莫要妇人之仁,这是天家不该有的。”
长公主眉头皱得更紧,“你再多说半个字,本宫让你牢底坐穿。”
呼风唤雨这么多年,她和兄长明里暗里受了此人多少暗算,此时冒充什么慈爱长辈,恶不恶心?
“殿下——”二郎扯着脖子想喊,被李棠瑶隔着牢门拽住。
“她情绪有点不大对头,你让她缓缓。”李棠瑶盯着慕凤昭的背影,明明还是高昂着头,仿佛不可一世的样子,可她就是能感觉得出,慕凤昭此时心事重重。
一出牢门,被阳光刺了下眼,长公主抬手挡了一下,身形突然矮下去,好像被这阳光压倒了似的。
她愣了约摸一刻钟,才想起来,出来竟没瞧见谢应祁。
就着霜蝉的手站起来,“楚王和珣儿呢?”
霜蝉眼观鼻鼻观心,清了清嗓,脆生道:“楚王逃似的回营帐里去了,太子殿下被褚帅领走了。”
太子殿下还好些,楚王那背影的确很像落荒而逃。
长公主才舒展开的眉又拧起来,谢应祁这人的逃跑病是深入骨髓了吗?
这有什么好跑的?
他又觉得她接受不了这样的他了?
杞人忧天!
长公主迈着重重的步子踏进了自己的营帐里,榻上鼓起了一块,被那淡蓝的被子裹着,随着呼吸,浅浅起伏。
长公主拍了拍霜蝉的手,“我饿了,去寻点儿吃的来。”
她则踱过去,戳了戳那鼓包,“有人在吗?谢氏应祁成刺猬了?”
那鼓包不应她,倒是霜蝉,踩着鼓点儿似的赶着就回来了。
献宝似的捧上一个大盘子。
慕凤昭瞧了一眼,水晶龙凤糕、西江料和虾炙,拼了满满一碟,难为霜蟾了,还能在这地界,摸出这么些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