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与楚王解战袍(33)
楚侍郎叉手行礼,扬长而去。
柳司徒的笑容沉下去,区区一个楚氏,他怎敢如此,还悄无声息地,后头必定有人指点。
楚侍郎的万全准备还不止如此,他还没踏进自己的府衙,柳三打死人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长安。
先是狠狠打了国子监一个耳光。
晚间楚侍郎快到府门时被刺伤,落网的刺客供出了柳家,又狠狠打了柳家一个耳光。
楚侍郎归家时正是傍晚,他被刺时许多人都瞧见了,一时间物议沸腾。
楚侍郎手中这一桩重案还未正式审理,矛头已经直指柳家。
太子殿下踩着晚霞踏进皇后宫中时,皇后正在作画,为她为列三公的父亲作贺寿图。
“母后,你可知三舅舅横行霸道毒杀同窗这事吗?”
皇后手中的兔毫哐当落下,渗出的墨染花了好好一幅贺寿图。
“是谁同珣儿乱嚼舌根?莫须有的事你身为太子怎可听进耳中,还来质问母亲。”
皇后摆摆手让宫人将书桌收拾了,自己走到珣儿跟前去,“是长公主同你说的?”
“母后!”太子殿下拧着眉头,高声替姑母解释,“姑母离京好几日了,没有只言片语传回来!”
太子避开了皇后想为他理衣襟的手,再次问道:“三舅舅的事,母后当真不知?”
“珣儿浑说什么,家中还有你阿翁和你大舅舅约束着,就算你三舅舅顽劣些,也出不了大乱子。”
她辛苦怀胎生下的孩子,越发与她不亲近了,嘴里都是姑母如何如何,明明长公主都要被陛下厌弃了。
太子殿下眉头紧紧皱起,“在母后眼里,什么叫大乱子?楚侍郎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上奏柳家子杀人不算大乱子,儿子从明日起不用听政了不算大乱子,等哪日我被柳家连累,废除了这太子之位,你给楚妃腾宫舍才算大乱子吗?”
太子殿下平顺呼吸,向着自己的母亲深深一礼,“母后,从前阿爷护你替你周全外戚,你安心受命妇朝拜,千事不管万事不愁,前头自有阿爷替你挡着。可如今,他去护楚妃了,你还要自顾自地自欺欺人岁月静好下去吗?”
皇后怔怔地,眼前的儿子简直不像是她生出来的。
“您难不成还天真地以为,阿爷会主动来与您重修旧好琴瑟和鸣吧!”
不像陛下,也不像她,谈论圣人恩宠的冷漠模样,像极了前些日子来她宫里小坐的管彤长公主。
第21章 玄都观是你害死了裴度
太子见皇后隐含不满的模样,软了语气,“母后,壮士断腕,尚且能活,弃车保帅才是上策。”
“可是——”皇后本能地想要反驳。
太子殿下打断她,“别可是了,母后,今日封锁宫门不问此事,来日尘埃落定还能有您一句深明大义,若是您执意插手,阿爷一定会一并清算。”
“保全您,柳家才有来日,您可不要糊涂。”小太子言辞实在恳切,柳皇后又从来没什么主见,一句句渐渐听进了心里。
太子见火候到了,行礼告辞。
说得再多,恐怕他母后便要烦了。
天光里,立政殿还是庄严肃穆的模样,似乎没有变过,可又好像,什么都要变了。
太子殿下望了一眼自幼住过的殿宇,招了招手,随侍立即近前静听吩咐,思虑再三,他还是什么也没说,板着小脸,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就是姑母面对太后的感觉吗?
应当也不是,好歹太后比他母后听劝。
方才还一片大亮,日光晴好,太子殿下一转头,乌云便撵着他的背影追上来,豆大的雨珠噼啪落下,不由分说地砸在太子殿下身上。
越浇越清醒。
这个年岁便上殿听政的太子,他是第一个,哪怕是他阿爷阿翁,也都没有这份殊荣,自然有人眼红。
三舅舅的事,固然是要水落石出,但更可以祸水东引。
姑母一早避出京城去,想必也是不想插手这事。
更想看看他如何应对吧。
太子头疼,这究竟是同谁学来的头狼猎杀生存之道,满朝文武心眼一石,管彤公主独占八斗。
从立政殿到东宫,宫人伞送得及,太子殿下倒也没怎么被淋到,他想出去再淋一圈生个小病躲过这祸事的时候,眼前总能浮现他姑母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来。
“堂堂太子,若是连这点挫
折都迈不过去,将来如何做四海折服的九五之尊。”
与大雨倾盆的长安不同,依山傍水的辋川天正晴。
辋川文杏馆外小桥流水,慕凤昭与慕仪朗临窗对坐,赏景手谈。
慕凤昭执黑,杀气腾腾,打得慕仪朗节节败退,不堪招架。
“再是太子也不过七岁,当心慧极必伤。”慕仪朗慢悠悠地补上一处缺口。
不妨另一处又被慕凤昭大刀阔斧地砍开,她不以为意道:“你伤了?还是我伤了?我阿兄——”
慕凤昭欲言又止,到底嫡亲兄妹,她还是多维护些帝王威仪吧。
慕仪朗左支右绌眼见要输了,一只肥鸽翻过木窗棂,稳稳落在棋盘上,尖利爪子将一盘好棋毁了个彻底。
慕凤昭也不恼,扯了它腿上的信筒,细窄信笺,短短六字,看得她眉头紧蹙。
“楚家诉,学子冤。”
慕仪朗收拾着残局,抽空朝那信笺上看了一眼,“这倒是有意思了,我记得你说,这事你漏给齐二郎了。”
洒金笺上的飞白书飘逸,不是二郎的笔迹。
“这一手飞白书,倒像是你的字。”她府里那小郎君的字,慕仪朗见过,方方正正地,既不圆融也不飘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