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与楚王解战袍(5)
管彤喝一口,往界碑底下倒一口,好似二人对饮。
她又自顾自地做了回答,“还是算了,面目全非的长安与故人只怕也无颜见你,何必徒增感伤。”
埋在界碑底下这个肯定不会介意,长安里的怕是要夜夜噩梦,不得安枕了。
长公主一口气喝了半坛,剩半坛随意搁在地上,好似会有人拎剩下半坛与她共饮一般。
“老头儿你放心吧,一切有我呢,你原来不也说过吗,我是大渝福星,天佑吉庆。你想护住的人,你想守住的地方,我替你担了。”
最后一句,说得极轻,引得楚王向前走了两步。
他脚下的轻微响声惊动了长公主。
“谁!”酣酒醉态如潮水退去,长公主眉宇间的凌厉一闪而过,六角风灯被当暗器掷了出去。
楚王无甚风仪地抱头蹲下,堪堪避过灯笼攻击。
楚王目光落在灯笼上,对长公主的实力又重新估量,六角风灯何其重,长公主却能如此轻松甩出来,看来鄯州三载,并未虚度。
“原来是楚王,今夜这席可吃好了?”
管彤公主又懒懒倚回去,似笑非笑。
楚王捡起未灭的风灯,这才看清楚风灯里头并未用蜡,而是固定了颗碗大的夜明珠,他将那灯笼搁在公主脚边。
“公主方才好像在和什么人说话,是这块界碑吗?”
他学着长公主的模样也靠上去,自怀里摸出个六角玲珑的漆盒,漆盒打开,是一盒子樱桃。
“太子殿下一路上一直在说,他的姑母喜欢随身带些吃食。”
想事情的时候吃,无聊时也吃,夏日时果香,冬日里奶香。
今日一见,太子殿下口中娇气贪吃的姑母,身上只有鄯州城的山水气,现下,还并一味剑南烧春的酒香。
“这界碑底下是一具衣冠冢,葬的是西北三镇节度使戚长忧。”长公主神色正经了许多,“楚王好奇心还真是重。”
许是夜色惑人心智,许是界碑上故人血迹未干,长公主难得动了一丝恻隐之心。
“楚王到京城有月余了吧,圣人可有放归之意?”
他们两个都很清楚,圣人没有这个意思。不然偌大个朝堂,人才济济,怎么会派他来西北。
“本宫倒可为楚王指条明路。”
楚王倾身,做洗耳恭听状。
长公主提起灯杆,轻佻地挑起楚王的下巴,“你使出浑身解数求嫁鹿鸣坊,本宫不光保你,还保你楚地无虞。”
鹿鸣坊,是管彤公主的及笄礼,传说中她蓄养的面首都安置在里头。
楚王长睫微颤,侧脸去贴长公主冰凉的手,显出无限顺从之意,温柔道:“若殿下愿为小王遣散后宅,小王必定沐浴待诏。”
第3章 返长安早知道他是这般好皮相
长公主先往长安递了奏折,又停留了三日,才打点好了一切。
淳于将军同蓝副将亲到城门相送。
蓝副将行军礼依依不舍,“殿下,何必走得这般急。”
长公主今日难得做了女子装束,上着绿衫套联珠
纹锦背子,下着红黄间裙天青纱,肩披一条绿帔子,不施粉黛,墨发盘成交心髻,一支宝相花的钗子定在发间。
如此邻家女儿的装扮也被长公主穿出了一身气势,开口也是要噎人,“你若舍不得,本宫带你一起走。”
蓝副将半句客套话没有了,诚心实意地行了叉手礼。“卑职遥祝殿下一路顺风,所念皆成。”
淳于将军同楚王惜别,“西北简陋,都没能好好招待王爷,实在过意不去。”
还不待楚王客套回去,长公主凉凉道:“既如此,本宫做主将楚王多留几日,等淳于将军什么时候尽够了地主之谊,再放归。”
这口气,楚王好似那做善事被放生回水中的王八。
“再不济,等楚王嫁入公主府,再邀你进京好好叙一叙。”
九尺大汉觑着长公主没半点笑影儿的脸色,语无伦次道:“亲上加亲,亲上加亲。”
临上马车,长公主朝太子殿下一扬下巴,太子殿下停下跟随她的脚步,转头骑上了早就停在一旁的枣红马。
这是长公主的爱驹之一,朱湛。
太子殿下人前彬彬有礼,很有储君模样,心里都要委屈死了。
直到走出几里远,才敢和霜蝉偷偷抱怨,“为什么楚王都能坐车,孤却要骑马!”
枉他拿楚王当朋友,一路上与楚王相谈甚欢不说,还传授他讨姑母欢心的经验。
“太子殿下,咱们公主七岁的时候,都能随太傅进山行猎了,她自是希望太子文武兼备。”公主不逊儿郎,她怎能容忍一朝储君不敌娘子。
“才不是呢。”太子殿下将圆领袍领子竖起来,煞有介事道:“姑母定是气恼孤撞破了她与楚王的好事,这才恼羞成怒要罚孤。”
“太子殿下慎言。”霜蝉笑意收敛,满脸的不认同。
“霜蝉姐姐,孤亲眼所见,孤从不撒谎的。”太子殿下比比划划地要同霜蝉细说,一转头,与掀帘远眺的长公主对上了眼,长公主身后,是一脸温和笑意的楚王。
黑白无常!
太子殿下脑中不合时宜地闪过这四个大字,立马噤声,乖乖骑马,再不敢言语了。
长公主放下窗帘,重新坐回去,捡起方才放下的大渝风物志,现下看的这一章节,恰巧是楚王家乡,扬州。
书是好书,可被太子一搅和,她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书上是楚地山水风物,书后是楚地山水养出来的美人楚王,手背似乎还有楚王脸颊的余温,烫得她将手里的书丢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