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同人)太阳和他的反光(54)
太阳明明灭灭像是要熄去,可我抬起头来它仍然在那里,就在那里,永远在那里,冰冷地照耀着一切,却又让人舍不去那蚀骨的悲凉——它总是照常升起。啼哭和唠叨点燃了炊烟,叹息和慰聊浸润了窗口。我再一次变回了那个连抱起卡卡都费劲的小女孩,独自坐在院子的小桌前,企图用石头拼出一个坚强的自己,和坚硬的家。
有鸟在叫,扑扇着翅膀,一声,一声,呼唤着,啜泣着,遗忘着,拼凑着。
我终于跪下,失声痛哭。
那天回来后,母亲坐在桌边,已经做好早餐。
她没有问我如此匆匆是去了哪,我也藏起一身冷冽,再未跟她言说。于我而言,那场梦不过是一张涂满了儿时幻想的纸,现在须得翻过去,才能继续书写新的段落。它改变什么了吗?我想没有,但似乎又切实地让我感觉到在某个黄昏里,我的怀里长出过一具温暖的身体。我没法再为他们停留了;过去的一切只留下残垣断壁,越是等待,就越有可能被废墟掩埋;而他、他们……一定更愿意看见我们向前走,说不定还在某处角落里微微笑着,继续碰起杯。后来的日子里,我们照常忙碌,照常作息,入眠,睁眼,每日走在路上,听风来风去、看云卷云舒,一切都变得很轻,很薄,仿佛一条曾经拭去过泪水的手帕,折叠三次便比心脏还要小,足以藏进口袋里,藏进心底里,深深地,不总是想起。于是那个梦和我一生都难以释怀的遗憾就这样一起渐渐淡去了。它们也变成了雾,一个小水洼,偶尔靠近我,偶尔远离我;只是我开始试着学会不要站在风口、行路避开低洼。虽然仍然常不得要领,但也总模糊记得似乎有谁曾告诉过我,苦痛常在,但人总有一天,能与它们共处安宁。
四月雪停之后,春天终于来了。它已经迟到太久,久得我曾以为我的一生都要被困在冬季里,再也不得回春。我开始忙着去做那些我从前一窍不通的东西,我播下新的种子,喂养小鸡与小鸭;我买来新的布和线,也卖出织好的衣物与绣花。一个满月过去,雪已经尽数融化,四处都是毛茸茸的、温暖的绿意,望过去时,像被一只乖巧的猫儿蹭了蹭掌心。母亲依然偶尔嘱咐我买来食材好做甜甜的羊羹,可那毕竟已经是孩子爱吃的甜食,我吃上一碗,也就放下了。
那日她说:去给他们带上一碗吧。你忘记了?他们都爱吃……
我失笑,只好应下,在母亲的目光里把三碗羊羹装进小篮子里,离了家,慢悠悠向那处走。那个依旧不知何从处来的小木雕被我装在了口袋里,权当带卡卡一起去探望它的家人。路上鸟雀与溪流掺杂着鸣唱,孩子三两趴在草地里捉蚂蚱;数年前被砍去的那片树林里已有新的小树,正生出许多绿叶,盈盈摇着点光。
春天撒下花种。我想。
而转过拐角——
那里啊,正摇曳着一株天堂鸟。
Fin.
【评论:
太阳尚且年轻的时候
*合志文评内容解禁。全文1.1w+
——谨以此文 献给薛云明@柳暗花明又一刀
献给《太阳和他的反光 》
关于《太阳和他的反光》(后文简称《太阳》),这背后实在有许多记忆可以与你们分享;那些因为一个情节、一个句子、一处场景在深夜互发几百条信息的、天真而固执的人,那些反复质疑、反复修改、反复构思的片段——我们将所有一切藏在太阳背后,见证它如何长出栩栩如生的光芒。
那是太阳尚且年轻的时候,太宰治与中原中也的一生尚可草草浓缩为“两个英雄”,云明发给我一个万字文档,说这是她想要好好写完的故事,情节停留在月下的口琴和背着枪上山的士兵,仿佛一张留白的水墨画。此后一群人磕磕绊绊地交流看法、交流思想,好像有一个世界活在几万字里。直到一切尘埃落定,我们可以把“好像”删去了。
本文将从意象分析的角度、分享一些我个人的看法;希望这些解读能在纸张后与你进行一次完整的沟通。我建议在结束对原文的阅读后再来推开这扇门、和我聊一聊。
一个世界的太阳,以及他的反光。他们正在你面前生活,像你自己一样。
//雪
倘若我们从意象说起,雪是《太阳》绕不开的重要底色。
故事的开篇是什么?是一句单独成段的“天已太冷了”。这是一句很自然的环境引入,冷,因为在下雪;冷,因为在流血;冷,所以火柴燃烧了一瞬就熄灭,中原中也点不着他的烟。士兵们蜷缩在落雪的战壕里,人人都是一个温度。这种寒冷将在之后的几万字里一直蔓延下去,无论场景如何改变,基调已经定在这里。人们的故事将在这种雪里展开,其中或许有燃烧的火焰、微茫的星光、新生的太阳,但无法再温暖起来了。
或许你还记得文中出现的那些雪。
第一次与太宰相见,中也闭着眼睛,蜷缩在一条落满了雪的战壕里。这里刮过冷冽的风,连火柴都擦不着;这是一种私密的环境,人与人的距离被极大地缩小了,外界的风雪是一种需要对抗的阻力。正是在这种情境下,中也和太宰完成了一场简单的相遇,值得注意的是其中牵扯甚多——从血与火、烟草与子弹,到绷带与死亡、夜晚与日出——绝大多数贯穿始终的要素都登场。这是一段漫长旅途的开端。
第二天夜里,中也在村庄的废墟里找到一个濒死的女孩。他无法扭转死亡,无法让伤口痊愈,无法带她回去,但他做了一件事:用雪清理女孩满是血污和伤痕的面容。然而这是徒劳无功的,伤痕不是污垢,是灵魂的缺口。他没能擦干净女孩的脸。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杀死她后,中也将刀刃抵在雪地里摩擦,试图洗干净上面沾染的鲜血——这一次他成功了。这种成功与失败的对比格外惨烈,它安静地表明:生命的污垢不归大自然管,雪也无法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