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香撞上白大褂(2)
"恢复得不错。"我拆开纱布,伤口已经消肿,只是边缘还有些发红,"再换两天药就——"
"杨树!"王大伯的大嗓门突然从门外炸开,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快快快,老李家那头羊难产,你赶紧……哎哟!"
老头一个急刹停在门口,眼睛瞪得溜圆,目光在我和田麦穗之间转了两圈,最后落在诊疗台上的猫身上。
"……羊在哪?"我面无表情地问。
王大伯挠挠头:"刚接生完,路过你这儿,闻见桂花香,想着讨杯茶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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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麦穗"噗嗤"笑出声,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玻璃罐:"我自己酿的桂花蜜,本来想当谢礼的。"
阳光斜斜地穿过玻璃罐,把金色的糖浆照得透亮,几朵桂花悬浮其中,像被封存的秋天。王大伯的鼻子立刻凑了过来,我不得不伸手挡住他蠢蠢欲动的指尖。
"羊真的没事?"我狐疑地问。
"活蹦乱跳的!"王大伯拍着胸脯保证,眼睛却黏在桂花罐上,"就是老李非说要请你吃饭……"
田麦穗已经拧开盖子,甜香瞬间溢满诊室。云朵的鼻子动了动,突然从我手里挣脱,一溜烟蹿上药柜顶,打翻了一盒棉签。
"它不喜欢甜味?"田麦穗仰头看着炸毛的猫。
"猫不能吃桂花。"我弯腰捡棉签,发现地上还躺着一本皱巴巴的杂志——最新一期的《兽医月刊》,封面印着我的论文标题,但内页被撕掉了一半,边缘还留着可疑的牙印。
"云朵干的?"田麦穗蹲下来帮我整理,发梢扫过我的手背,"昨晚它特别爱啃纸,连我的借书卡都遭殃了。"
我翻开杂志,发现被咬掉的部分正好是"猫科动物术后护理"那一章。
"……它是不是成精了?"我抬头看向药柜顶,云朵正居高临下地睨着我,尾巴尖得意地翘着。
田麦穗笑得肩膀直抖:"可能它觉得自己比大夫懂得多?"
王大伯趁机挖走一大勺桂花蜜,含混不清地插嘴:"杨树啊,你这论文写得还不如猫明白。"
我没搭理他,从抽屉里翻出支钢笔,在残缺的杂志页边补上几行字,然后递给田麦穗:"按这个做,别让它再啃奇怪的东西。"
她接过去,指尖蹭到墨迹,留下一点蓝。阳光透过窗户,把纸上的字照得发亮,猫爪印、桂花香和钢笔水的气味混在一起,莫名让人想起老式图书馆的旧书堆。
"明天还来吗?"我问。
田麦穗把杂志塞回帆布包,云朵突然跳下来,精准地踩进她的臂弯:"来呀,顺便带本书给你。"
"什么书?"
"《论猫主子的自我修养》。"她眨眨眼,"云朵指定要看的。"
王大伯呛了一口桂花茶,咳嗽声惊飞了窗外的一群麻雀。
3雨夜急诊与连环画
雨是半夜开始下的。
我正梦见自己变成一只猫,被田麦穗用毛线团逗着满院子跑,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惊醒。
"杨大夫!杨大夫救命啊!"
声音带着哭腔,我猛地坐起身,差点从折叠床上滚下来。窗外电闪雷鸣,雨点砸在铁皮屋檐上,像一千只啄木鸟同时开工。
我胡乱套上白大褂,拉开门时差点被扑面而来的雨水糊一脸。田麦穗站在门口,浑身湿透,怀里紧紧搂着云朵,刘海贴在额头上,睫毛挂着水珠,嘴唇冻得发白。
"它、它突然抽搐......"她声音发抖,手指无意识地揪着猫耳朵,"我按你写的护理手册做了,可它还是......"
我一把将她和猫拽进屋,反手关上门。云朵在她怀里蜷成一团,呼吸急促,瞳孔放大,前爪不自然地痉挛着。我伸手一摸,体温高得烫手。
"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抓过听诊器。
"半小时前......"田麦穗跟着我冲到诊疗台前,水珠从她衣角滴落,在地板上汇成一小片水洼,"它偷吃了半块我做的桂花糕......"
我手一顿:"你给猫吃桂花糕?"
"我没给!"她急得跺脚,"是它自己扒开柜子......"
闪电划过,照亮她通红的脸颊和湿漉漉的衣领。我这才注意到她只穿了件单薄的睡裙,外面草草套了件图书馆的工装外套,脚上汲着双塑料凉鞋,左脚鞋带还断了,用一根橡皮筋勉强绑着。
"去换件干衣服。"我扔给她一条毛巾和我的备用衬衫,"后面休息室有热水。"
她抱着毛巾没动,眼睛死死盯着云朵:"可是它——"
"你要也病倒,谁照顾它?"我头也不抬地掰开猫嘴检查。
田麦穗咬了咬下唇,终于转身往后屋走,拖鞋啪嗒啪嗒的声音混着雨声渐渐远去。
云朵的情况比想象中复杂。过敏反应引发轻度中毒,我翻出抗组胺药剂时,听见后屋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接着是田麦穗小小的抽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