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流水席(4)

我扯出一个笑，那模样像极了姐姐，将弟弟吐出来的骨头重新夹了回去，“大姐最疼你了，就是多了点东西，难道不能吃吗？”

娘嘴里的饭菜掉了出来。张口就要骂，“你弟弟怎么能吃骨头，你个贱丫头皮痒了是不是！还想不想去做掌勺了。”

“还说什么你大姐姐，晦气不晦气！”

正冲着我发火的娘没有注意到呆滞的弟弟，他嘴里喃喃道，“大姐回来了，是大姐回来了。”

我没猜错，那晚，他也在的。

8

张屠夫死的确实凄惨，魁梧大汉吊死在自己家院子的槐树下，身下是一滩红的发黑的血与一堆软肉。

那是张屠夫的内脏。

张屠夫脚尖朝下，四肢上的肉已然被空中盘旋的鸟类啃食了个干净，唯有那颗头还算完好，瞪大的瞳孔虽已涣散，但还是能够看出其中的恐怖。

院中的灶火还有点余温，锅里的炖肉散发着香味，而旁边的罐子被娘一眼认出来。

“这不是我家二丫做的鲜菇酱吗？怎么在这里？”

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盯着张屠夫的手看了又看，随后大声斥责道，“是不是你杀了张屠夫，要不然那酱里骨头是怎么来的！”

娘满脸癫狂，像头野兽一般冲了过来，死死掐住我的胳膊，口里飞溅的唾沫要溅到我的眼睛里。

“这丫头做了这样的事情，不能去做掌勺了，你快说啊是你做的！”

如果是以前，我可能还会觉得娘是想救我的，可从我知道那件事后，我就再也不会了。

姐姐做掌勺的前一天，被娘关在屋里，他们都以为我睡了。

可我清清楚楚听到，娘对着姐姐那不堪入耳的辱骂。

娘嫉妒啊，嫉妒姐姐为什么能长了那样一张脸，又能被选上做掌勺，获得和全村男人共同吃饭的机会。

那天的姐姐是带着一身伤走的，也正是因为发现了姐姐身上的伤口，才让我知道了流水席的真相。

不同于娘的癫狂，我一脸柔弱地摇了摇头，因胳膊的疼痛而恰到好处的泪光吸引了那些整日没事干，为了看热闹而簇拥过来的男人们。

“娘，我没有，我马上就要做掌勺了，怎么能杀人呢？”

掌勺两个字，像是一根刺，在娘的心尖翻来覆去，将肉搅烂，血水在里面化脓，最后一股脑冲到面中。

“招娣！就是你，就是你杀了张屠夫。”

“你做不成掌勺了，这掌勺应该我做！”

娘在众人眼里宛如一个疯子大吵大闹，大喊着自己就是掌勺，自己也要离开这里去外面的世界生活了。

“婆娘没见过世面，被这场景吓疯了，我把她带回去，带回去。”

娘被爹生拉硬拽带走了，走的时候就连鞋子都掉了一只。

娘的闹剧结束，可这张屠夫的事情还没解决。

“张屠夫平时能扛起三百斤的野猪，这怎么就死了，还死的，这样惨......”

“就是啊，莫不是以前那些掌勺？”

“闭嘴，肯定有人谋害。”

村长的眼神锐利的像鹰，勾在我的身上。

“二丫，你说，你娘说的骨头是怎么回事？”

我迈步向前，指了指灶台上那一罐鲜菇酱，“我娘想吃肉，就让我用鲜菇酱来换，张屠夫好心给了我一点鸡爪剁碎加到酱里，可弟弟因为骨头没剁碎咯了牙，这才......”

我丝毫不害怕被拆穿，那骨头早就被弟弟吞下肚。

“就是看二丫这个身段，她杀张屠夫，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入哪个口啊？”

众人一片淫笑，顿时无数双眼睛粘在我身上，像是要把我的衣服扒掉。

我后退半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颤抖着指着前面。

“姐姐，姐姐来了。”

刚还开黄腔的人瞬间噤了声，眼睛却流露出和那双死去眼睛一样的恐惧。

漆黑的院子骤然升起几束绿光，随后是越来越多的绿光。

而首当其冲的，是一颗圆滚滚的头颅，披头散发的，就连那绝美的脸都显得分外恐怖。

因为那张脸，分明是我姐姐的脸。

9

村里的男人人心惶惶，都害怕下一个被找上的是自己。

可女人们似乎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对于她们来说，张屠夫死了还是好事。

毕竟他猎的肉卖的贵，还仗着自己手里有荤腥随便沾别人便宜。

没了张屠夫霸占着山打猎，说不定家家户户都能弄点什么回来饱饱口福，不用都等着过年分那么一点肉了。

娘嘴馋，时不时就想来点荤腥，家里没钱又没粮食，只能让姐姐去赊账。

中午去，下午回来。

姐姐皂角香气的衣服都会染上肉腥味，但会带回来一大块肉，有时是鸡肉，有时是兔子肉，全看张屠夫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