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故事的筝(38)
若没有宋希文,她这会儿是不是已经死了?他在洛筝身边稳稳开着车,这是头一回,洛筝对他生出亲切之意。他当然还是喜欢胡说八道,或许依然有许多风流官司缠身,但在洛筝眼里,他不再是一团虚浮飘忽的刺鼻气体,让人远远看见就想避开,今晚她触到了一点他的核,沉甸甸的分量,不容忽视,让她觉得这个人是可靠的。
也许这才是他真实的面目,从前那些反而是伪装——她很快笑了笑,意识到自己的思绪走过了头,写故事的人往往如此,容易发散联想。
在巷口看见冯少杉的车时,洛筝着实愣了一下,今晚的场面过于繁乱,分了她的神,早该料到的——赵大海进不了酒吧,但那里的混乱他肯定清楚,找不到洛筝,他会慌。
宋希文也看见了,低声说:“我送你上楼。”
他停好车,又将洛筝从车内扶出,没走几步,冯少杉已至眼前,目光落在宋希文脸上。
“是你带她去的?”
宋希文坦然道:“没错,我带她去的。”
洛筝忙道:“不是,是我要宋先生带我去的。”
冯少杉看也不看她。
“上回我说的话,宋先生不会这么快就忘了罢?”
洛筝起疑,“你们说过什么?”
两个男人都没理她。
宋希文道:“没忘,但我不记得答应过你什么,再者,聂小姐跟我出来是为报社写稿的事,冯先生总不至于连这点自由都要剥夺吧?”
冯少杉笑:“真是好借口。”
宋希文也笑:“冯先生与其指责别人,不如好好反省自己,聂小姐自食其力,不是谁的附属物。”
洛筝困惑弥深,“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冯少杉先只是冷脸,这时已愠色初显,沉声道:“她是我太太!”
这两人耳朵仿佛都聋了,洛筝问什么都没人理,只顾着唇枪舌剑,她急怒攻心,甩下两人便要自己走回去,忘了脚还崴着,才迈步就跌下去。
冯少杉急忙俯身搀住她,“你脚怎么了?”
宋希文也想上前,迟疑一下,忍住了。
洛筝吸了口气,忍痛对少杉道:“至少他有句话说得在理,我不是谁的附属物——你走吧。”
冯少杉眉头拧得紧紧的。
“你这样子,我怎么放心?”
他扶起洛筝,手抓着她的胳膊,再没松开。
“宋先生,我知道你们办报的人都能言善辩,我只再说一句,从法律上讲,洛筝依然是我的合法太太——希望你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他拦腰便将洛筝抱起,当着宋希文的面,洛筝尴尬极了,但也明白少杉的脾气,多争无益,只会惹他变本加厉。
宋希文想跟上去,冯少杉的两名保镖往他面前一拦,他只得笑笑放弃,今晚不想再打第二回 架。
他踩着夜色走向自己的车,心里不踏实,到了车边又回眸。
冯少杉抱着洛筝已经走远,但今晚月色太好,他清晰地看见洛筝的手环扣在冯少杉脖子里。宋希文突然不是滋味,坐进车里,掏出烟来点上,抽了几口,心情依然烦躁。
他不想就这么离开,也许洛筝会需要他,可又觉得硬闯上去很傻,能怎么样呢?她毕竟还是冯少杉的妻子。
他被矛盾的思绪弄得烦乱不堪,终于一踩油门,走了个干净。
洛筝坐在床上,眼睛盯住冯少杉。
“你们什么时候见的面?”
“那次舞会之后。”
“你跟他说了些什么?”
“要他别打你的主意。”
洛筝羞得无地自容,“宋先生他没那种意思,你,你真是......”
这就是冯少杉最不放心她的地方——连狼和羊都分不清楚。他打开衣橱门,把里面的衣服一件件取出来,丢在床上。
“你干什么?”
“收拾东西,马上跟我回家!”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没用?”
冯少杉弯腰翻找,不理她。
洛筝觉得气闷,“你养我,和养一只猫,一条狗有什么分别?”
他从衣橱里退出来,手上拎着一包衣物。
“你是我夫人。我从没把你当成猫,或是狗。”
“你理想的夫人和小猫小狗一样,你要她依恋你,成天围着你转,不能有逾越的想法,更不能离开你半步!”
冯少杉注视了她一会儿,伸手想去抚摸她的脸,洛筝躲开了。
“你就是你,我不需要你变成别的样子,不需要你为我改变。萱萱,我知道你这几年心里闷,所以你要出来我没拦着。可你也瞧见了,外面没你想得那么好。一个不留神,兴许命就没了——跟我回家,好不好?若是不愿在家住着,我另外给你找房子。”
无论他怎么说,洛筝只是摇头。
“外头是危险,可我心里舒畅,我说了要离婚,我不是在和你赌气。”
冯少杉突然忍无可忍,“萱萱,你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
他把衣服掼在床上,“你在外面多待一天,我就多一天提心吊胆的日子。你就不能替我想想?”
“那你为什么不在离婚书上签字呢?你签了字,以后再不必管我死活。”
他恼怒极了,“我有时真的不想再管你,可我不能……萱萱,为什么非离婚不可?我对你不好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洛筝心头涌起酸楚,她转过脸去,“对......非离不可。”
“为什么?”
“因为,”洛筝深深吸了口气,“我不想再跟别人分享一个丈夫。”
她终于明明白白说了出来。冯少杉默然,他当然早就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