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想起那个雨夜。李伟那一辆车紧跟在陈斌后面,即便是相隔数十米,倾盆的暴雨下,她都能听到李伟朝着陈斌狂喊让他慢一点的声音。
但陈斌不停,又和他故意较劲,反而加快了马力,才最终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扶桑低低的笑出了声音。
陈斌的目光麻木又空洞的落在了李伟的身上,直勾勾的看着他。
李伟又点了第二根烟,目光却闪避开,既没有应答扶桑的话,也没有去看陈斌。
三子更是从头到尾像是个透明人——在这个小群体里,他本身就是个伥鬼一样的存在,平时跑腿买烟,克扣点李伟和其他几个‘哥’看不上的零花,有事的时候望风递刀,再借着‘头领’的势力去善后。他家境贫寒,跟着李明明为首的群体无恶不作,像是一个哈巴狗一样的小弟,可从他们指头缝里漏出来的钱,都比他残疾的爸和智障的妈赚十年的钱都多。
他家里五个兄弟姐妹,他是最小的……也是最惨的。因为其他的四个亲人,没有一个正常人,不是脑瘫就是残疾。
现在连他也成了残疾,可他却成了最沉默的那一个。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殚尽竭力,反而比李伟还要沉闷,还有稳定。叫他他就来,来了吃的比谁都多,仿佛拿这几个幸存者当成了长期管饱的饭票。
陈斌和李伟没有一个人去看他,但扶桑的目光却若有若无的放在他的身上,看着他时常出神的看着自己残疾的半边身体,总是下意识的抚摸缺失了一块骨头的脑袋——他的帽子始终没有摘下。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死一般的静谧。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下起了雨,雨线密集而不剧烈,声音驳杂。
扶桑的目光又看了乌灵一眼,却发现她又开始低头摆弄起了那个正在播放视频的手机。那一段监控视频再一次被从头开始播放,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直到短暂的视频播放完毕,声音再次消失。
乌灵这时才开口,说道:“你们把她叫过来,是想让她去……”
她似乎想不到更好的词汇,白飞飞想,乌灵可能想到的词应该是自首或是认罪,但用哪一个都不太合适。
她的额头还在痛,但因为身上到处都在痛,反而并不那么明显了,只是靠在一个地方不太想动。
这场戏拍摄很顺利,但拍摄的周期长,三个人要分别拍摄多个角度的镜头,一个衔接不上就要重来。
但是最惨的应该还是她自己,也不知道李柯要拍到什么程度才会满意,白飞飞感觉自己应该不是很想再被打一顿或者是几顿了,太痛了。
“给你们顶罪?”乌灵最终用的,是‘顶罪’这两个字。
思绪随着乌灵的最后两个字被拉回,但白飞飞忽然想,这事儿还没完。
从现在起,似乎主场剧情逐渐要进入到以乌灵视角为中心的最后部分,存在在她身上的,白飞飞怎么都猜不出来的内容也即将一步步被揭开。
李伟、陈斌、三子几人对‘顶罪’这话都没什么反应。
但乌灵最后说出的话,却让李伟和陈斌同时变了脸。
乌灵扯扯唇角,但笑失败了,最终还是面无表情的说:“给你们出主意的人,就是这么骗你们的?那他可真是……不太厚道啊。”
第092章
死一般的寂静中, 李伟沉默的注视着地面。
片刻后,他和陈斌对视一眼, 开口说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乌灵再一次重新播放起了那条视频,并将视频播放的页面转向了他们三个的方向,让他们都能看到。但这个视频几人已经看了无数次,除了每一次更确信是扶桑故意设计让他们几个兄弟看起来是死于意外之外,什么都没看出来。
“你还放它干什么,有什么好看的?”陈斌被一次次不停响起的碰撞声激起了更大的怒意:“还能看出什么花出来,再看几百次,都是这贱女人故意在那个路口等着, 被我们几个看见了,才一股脑扑到那边的垃圾里头!”
一旁的三子依然一言不发,只沉沉望着窗外, 时而在残疾的那半边身体上轻轻抚摸, 但没有触及破洞牛仔裤下的布满疤痕纠结的皮肤, 只是愣愣的盯着看了一会, 用手去虚虚的触碰。
扶桑忽然想起之前非常偶然的情况下看到的一幕。
三子因为跑得快, 脑子灵活, 而且因为父母开的是垃圾回收厂, 他熟悉这片城区所有的大街小巷,所以在这群人当中永远是负责跑腿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