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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半狼藉(89)

作者:山负雪 阅读记录

殷素面中笑意淡了,目光回落至那块玉坠上,转而抬手接下,握在掌心。

“依我看,此坠更好,不必做陪赠,它便是主礼,单此一物。”她与沈却相视,“再不需别件。”

“好。”

身前人应声,神思忽而渺远无际,良久,他才眸中不落物似的出声,“搁手中易丢,我替你带上罢。”

殷素一顿,张开手心。

许是他语中带着自难觉察的寥落,又或许是她二人心中各自清明,时间已似案中那盏低矮烛火,燃一寸少一寸,殷素轻易应下了话。

身前郎君替她戴上黑绳,复又踱步至后,调着颈绳。

那方温绿玉坠悬空于心口。殷素低头,握住雕玉。

“好了。”

“二娘。”

两道声线一齐而响,一人近,一人远。

殷素支起脖子,猝不及防与沈却的指节相撞,他手骨带着寒,似在凉水中浸过。而目中所及,是已换上蓝衫裙的翠柳,她讪讪立于门前,望见屋中情形,未敢入内。

“进来罢。”殷素扬了扬笑,那身团花裙衫随风摇曳于前,又染上些许明光,她便道:“此色衬你,甚好。”

翠柳赧然而拜,“多谢二娘。”

随即与沈郎君淡目相对,忙垂着眼便退身,“方才见着雪姑饿了,正要着吃食,婢去瞧瞧。”

沈却视线缓移至案前。

清纸间墨迹已干,独落晕洇开的一点。

“二娘欲写什么?”他问。

“不知道。”殷素还握着那块玉坠,目却放空。

门外,孙若絮腰间挂着小褡裢,正抖袖上水珠踏入。

与沈却扫来的视线相撞,她倒自有些做贼心虚,遂轻咳两声,佯作寻猫,坐在一旁吃茶。

殷素松了指,朝沈却言:“我有些馋将来上元城时所尝的果子,酸酸甜甜,叫人流连,只是不晓在何铺所买?”

“若喜欢,我去叫小伍再买些回来。”

他说着,便抬步朝外。孙若絮见罢,也不再装模作样吃茶了,忙凑至殷素跟前,悄声问:“可是同沈郎君说过了?”

“未曾。”殷素提笔不辍,在那张空白纸间落言。

“哎,二娘当真心狠至此,一句不言?”

殷素顿笔,转复沾墨,语气平静,连着眸色也一如往常,“他或许早便察觉了,不过知不知晓,又有何分别?道几句感伤,还是叫他随我一齐北上,从来报恩结草衔环,我如此做,乃是害他,亦害了叔父婶母。”

话落,腕下空纸已覆满,她字迹一向飘逸,不爱规整,如今久不握杆,更是草草而书。

不待墨干,殷素便起身踱步榻屋内,将之轻搁被衾间,以引枕做镇。

“走罢。”

她什么也没有带。

只拿着那柄横刀,与怀中两根刀簪。

孙若絮叹了叹,,该伤怀了。”

殷素充耳未闻。

,别回头,咱们莫耽搁了。”

骤雨仍未停,天色仍旧灰暗,沈宅像是被冲洗过一般,步,绕园路走小门出。

,东阁正屋下,孤影孑立。

寥寥间,那盏低矮烛灯已熄。断笔残砚,案上静搁的纸张已无。

沈却静静而望,窗下疏雨轻落,惊起瓷响。他骤然回目,门外,唯有雪姑竖着尾而进。

再无旁人。

他踏着并不实的步,掌案而坐,视线无处可落时,方发觉搁在案上,那盏午时递来的梨汤已见底。

明明来时,搁入左案的梨汤早已放凉,他还见盏内所余过半。

沈却垂目盯着,突然自胸腔勾起一股痒意,继而剧烈呛咳。他抚着衣襟,神色虽被咳意逼痛意,却仍旧想笑。

门外细寒微风一阵阵闯入,抬起头,靠倚朝后,脖颈弯作曲弧,笑目见着梁上横木。

可愈笑便愈淡。

“不知道写什么,便当真,半字不留。”

膝上忽而多了丝重量,继而是极重的呼噜声。沈却抚着眼垂头,与伸爪的雪姑而望。

“殷素,你真是无情啊。”他摸着雪姑脑袋,喃喃出声。

申时,灰暗天色随着寂灭的东阁一道沉下来。慢慢地,沈宅开始变得热闹,夫人拜观而归,阿郎亦从书院而回。

翠柳终于不拦住人了,而是欢喜去往东阁唤二娘与郎君来用膳。甫一入阁,却见一屋昏暗,竟像无人。

她一愣,摸索着点燃了烛台,回身时才发觉沈却静坐于榻椅间,似一座木佛。

翠柳唬了一跳,忙上前问:“郎君怎的独坐于此,二娘呢?”

“她离开了。”

翠柳见此状,只以为两人闹了分歧,便缓声宽慰道:“二娘出去转转,过不了多时,便会回宅的。”

她欢喜来,又拽着心走。

东阁仍旧静悄悄,但好在翠柳走时,烛台悉数点上了灯,风雨不再盈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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