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后落前竹马手里了(38)
她素来有主意,此情此景,纪母一瞧便知改不了。
饶是如此,纪母还是心疼地不行,试问道:“进屋去说可好?”
“娘,不会太久的。”纪云婵摇头,安抚道:“你瞧我穿得多厚。”
纪母多说无益,替女儿仔细理了理披风,好叫寒意侵不进来,见她抱着手炉,又顿住,欲言又止地进屋去了。
纪云婵穿着从将军府回来时的那身衣裳,说不上多华丽,只是厚实无比,斗篷上精心的绣纹也非常人所得。
郑永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衣裳才衬得上她的眉眼。
他底气全无,声音发涩,颇有些自暴自弃:“纪姑娘不必勉强,你病还没好,合该多歇着。”
纪云婵摇头,“郑大哥,多谢你的相救,我怎么也该出来。”
这仿佛是一个开场白,说话的人是感激的,却也仅有感激。
男子与女子之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佳话时有发生,只是郎有情妾无意,于是没齿难忘、结草衔环,却唯独没有以身相许。
郑永懊悔地垂头,摇了摇:“不是我。”
纪云婵有些惊讶。
“不是我。”郑永自问还算君子,犹豫踌躇、摇摆不定已失了风范,绝不会再占他人功劳,他带着耻意艰难开口:“我去晚了,是雁将军自己把你带回来的。”
纪云婵猛地抬头,瞳孔颤抖。
郑永见此模样,心中一痛。
他拳攥了又松,松了又攥,如此几番,终还是看向纪云婵,唐突问道:“纪姑娘,你跟雁将军可曾有过过往?”
第19章
纪云婵静静地看着郑永,说道:“我们自小一起长大。”
郑永不是没想过这个答案,学子们多少受过知州府的恩惠,对府内之事也略知一二,他从这些只言片语中推测过许多种可能。
她的文采斐然、气若幽兰,以及她与雁将军间欲说还休的复杂纠葛,都与她未曾言说的过往大有干系。
她讳莫如深,他便欲问还休,直至此刻——
见她平静地、不加修饰地将实情告知,郑永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心反而下沉又下沉。
只因那话听起来太绝望,几乎等于‘青梅竹马’四个字。
“难怪。”郑永强笑了一下,似乎是为了缓和气氛,下意识地去瞧纪云婵的表情,却见姑娘家仍是那个模样。
说不上是鼓足勇气还是破罐破摔,他直对上了那双烟云缭绕的杏眸,话音都发颤:“纪姑娘......瞧见你受苦,我恨不得以身代之。”
......
朔州的冬实在是太长,又太冷。
屋檐上冰凌像是永远掉不下来,雪永远化不完,天地间除了灰便是白,叫从前喜欢的人都厌倦。
纪云婵觉得心似乎也被冻住了,听到此话心中毫无波澜,只觉得终于到了这一天。
她略抬了下眼,一双美眸的神采全然露出来,只是表情毫无波澜。
被这么一双眼睛注视着,任谁都会觉得天地间唯她一人,郑永自然不能免俗,他心跳加速,屏住了呼吸。
全然不知纪云婵从前用这样的神情拒绝过多少前仆后继的追随者。
直到纪云婵亲手将距离推远:“郑大哥,这话逾矩了。”
“纪姑娘,我心悦于你。”
郑永一腔孤勇没用完,没有就此气馁,他不由得上前一步:“我会敬你爱你,若你情愿,我会敬你爱你,不再叫你受此委屈。”
却见对面的姑娘往后退了半步,轻轻摇了摇头。
郑永这才清醒了几分,意识到话说得太急,他缓了声,将在心中演练过数不清多少遍的腹稿拿了出来。
纪云婵听他把利害关系一一阐明,说着他身有功名,知州总该忌惮,想必不会为难......
手炉的热量熨帖地温暖着掌心,她微微点头,不曾反驳,心却在游离——
自己从头到脚这一身,没有一件是原先家中就有的,就连这手炉,怕也
是雁衡差人送来的东西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件。
她收回心神,听他最后委婉地提及她如今跟将军身份差距过大。
纪云婵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有种莫名的悲哀。
若是不曾在鬼门关走一遭,她或许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此刻却是觉得天真如空中楼阁。
郑秀才读圣贤书,却没见过兵不血刃的刀光剑影,且不说身份差距,只说知州为人,这一切的预设便都是泡影。
他说的或许句句真心。
可是真心能如何?没有庇护,真心苍白如鸿毛。
......
郑永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说了最后一句话,却实在心虚,且不说两人青梅竹马,且看那日纪姑娘落难时雁将军那副焦急的模样,又岂是身份能左右的。
见纪云婵久久没有说话,他忐忑地等待,仿佛在等待不知来年是否会归来的檐下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