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后落前竹马手里了(8)
她在泪眼朦胧的间隙绝望又现实地想,他没有报复她,反而帮了她,真大度啊。
连破十二城的大将军,多么战功赫赫。
自己却一朝落入泥沼,成了供人驱使的奴婢。
两相比较,云泥之别。
已经这样了。
纪云婵闭了闭眼,自暴自弃地想:
大不了,再也不出现在他的眼前就好了。
第4章
那日,纪云婵大哭一场,哭得肝肠寸断。
而后在第二天醒来之后,绝口不再提,只当是黄粱一梦。
边关的风沙叫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闺阁小姐什么都学会了。
她依旧是不让母亲操心的女儿,是弟妹的长姐。
那件大氅却像是从这场梦里带出的明珠,就那么搁在床头的柜子沿,上好的料子在这个家徒四壁的破败房子里格格不入,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
进出间,纪云婵敛着眸子,不去看。
她垂眸侧身,怀中抱着晾干的几件灰色的旧衣,单薄却干净,式样是知州府下人统一制的。
咫尺间的距离,纪云婵头偏到一边,避开了那件大氅,垂眸往床头的斗柜里去放,问纪夫人:“娘可吃药了?”
动作说不出地欲盖弥彰。
瞧见女儿如此,纪夫人目露心疼,她朝纪云婵招招手:“圆圆,到娘这儿来。”
收手间,无意间触到了大氅密实的皮毛,心却像在沙间滚了一遭,涩人地很。
她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全部的心思都在逃,转头道:“我先去端来娘晨间该喝的药,若是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说着站起来,朝门外走去。
“叫云娥去就是了。”
纪夫人给了纪云娥一个眼神,温温柔柔地发话。
纪云娥不明所以,却也隐约察觉到几分不对,“哎”了一声就去了。
纪云婵在原地顿了一下,这才回神坐到母亲跟前:“娘。”
她垂眸敛眉,瞧不出神色。
纪夫人摸了摸纪云婵的鬓发,轻叹一声,这才开了口:“无论如何,你总归是要还回去,再道一声谢。”
纪云婵今晨都未曾正眼看过那衣裳一眼。
可越是不去看,思绪越是会飘到那上面,以至于她只要闭一闭眼,就能看见雁衡的脸,更遑论再如同昨日一般抱着,再走到他面前?
从前敢于横眉冷斥的人,如今竟怯弱至此,连自己都心惊。
她勉强地笑了一下,心里波诡云涌,面上却一贯的云淡风轻:“男女授受不亲,叫秦年去吧。”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失控了。
“圆圆。”
纪夫人目光如水,拉过纪云婵的手,“那怎么能一样呢?”
纪云婵连片刻的自怜都没有,倒是觉得自己对着他狼心狗肺也不是第一次了,雁衡总该铭记于心才是,自然是一样的。
可这些话自己想想就得了,说出来徒增母亲的伤心。
于是她缄口不言。
纪夫人等了半晌,见她敛着神色,就是不说话,于是不再强求。
她转身艰难地从床畔摸索出个小瓷盒来。
“也罢,我们不说这个了。”
她按下这话,将那瓷盒打开。
只见里头盛着些莹润的淡黄色膏体,隐有清香夹带着些许药味。
纪夫人挖了一指头,拉过纪云婵的手柔声说:“娘给你涂些冻疮膏。”
她轻轻地抹在女儿有冻疮的指节、手背处,慢慢揉开。
肿胀处抹了发着热的药膏,痒得很,纪云婵微微蹙起来眉,却没有躲。
瞧着那鼓起来的红紫被油亮亮的黄一染,更没法看,她苦笑了一下。
纪夫人仔细地涂完,将盒盖重新扣回去,装似无意:“这也是昨日雁家那孩子着人送来的。”
纪云婵动作顿了一下。
她睫毛颤动,姿势没变,“许是朔州生冻疮是常事,恰请了郎中,索性捎上的。”
“圆圆。”
纪夫人无可奈何地叫了她一声。
怨她软硬不吃。
不是么。
纪云婵在心中苦笑。
雁衡做什么都缜密。
还能为什么?
难不成是因着昨晚瞧见了她手上的冻疮,留了心,特地叫人送来的?
雁衡可从来不是个心软的人。
思绪飘到昨晚替他倒酒——
自己这一双生了冻疮的、不复水葱甚至丑陋的手握着那只酒壶时,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弃。
只恨袖子太短,灯火又太亮。
雁衡又怎么会对这样晦暗的她露出怜悯呢?
只觉得手上的冻疮更痒了,纪云婵不知觉地就要挠。
手指触及油亮的药膏。
纪夫人抓着她的手腕,不由质疑拉开了一点。
思绪就此被打断。
纪云婵蜷缩了下手指,转头看着好端端地搁在衣柜上的大氅。
明明知道收衣裳一定会碰到这氅,为何不叫妹妹去做?或是请母亲代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