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他后悔晚了(285)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如同被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此事他确实分不出真伪,他猛地转向容修,声音激动:“那……那静贵妃究竟是如何死的?臣与静贵妃绝无私情!她……”他想起了天牢中听到的关于她自尽的消息,至今仍觉不可思议,“她怎会突然自尽?若非是为了应臣所请,私下相见以澄清青杨之事,她绝不会被人轻易构陷,落入这等陷阱!是臣连累了她……”
容修却仿佛根本没听见他的质问与悲愤,目光锁在许明月脸上:“现在,你清楚了?”
他带来了人证,带来了对质,将这所谓的“真相”捧到她面前。他内心深处却藏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的企盼——盼她能信。
然而,许明月静静地听着,看着。她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那太监身上过多停留,反而更多地在看向崔十郎,像是在斟酌什么。
片刻后,她终于将视线转向容修,声音轻浅:“嗯。”随即话锋一转,“既然如此,崔十郎与此事无关,是否可以放他出狱了?”
崔十郎惊诧地抬头,万万没想到许明月会在此刻为他说话。
容修死死盯着许明月,胸腔中那点微弱的希望被她这句话彻底浇灭,只剩下冰冷的失望。她说了“信”,可神情没有半分动容,没有一丝得知“真相”后的释然。
她根本不信!她只是为了让他放走崔十郎!
她无法相信他,因为他是皇帝。是手握生杀予夺之大权、言出法随的天下之主。只要他身处
帝位,只要他一句话便能决定眼前这两人的生死荣辱,甚至能让他们说出任何他想要的话,那么,任何来自“敌方”的证词、任何看似确凿的“证据”,在她看来,都算不上“证据”。
他如何能向她证明,这个太监的供词绝非在严刑拷打或死亡威胁下的屈打成招?
这简直成了一个无解的悖论。
一切最终都回归到一个最简单的原点:许明月心底,是否还愿意相信他。
若她心底还存有一丝微弱的意愿,那么她自会为他找到解释,相信他并非主谋。
可她不相信他……
只是想让他放走崔十郎。
他自己过往的每一次权衡、每一次基于利益的背叛与疏离,此刻都化作她今日无法信任他的理由。
此时此刻,站在权力的顶峰却感到无比荒芜的容修,竟第一次如此强烈地、近乎扭曲地希望:穆青杨还活着。
若他还活着,该多好。
那么容修便有的是手段。他可以用国公府的未来威逼利诱,用数不尽的财富与更高的权位去腐蚀他,甚至为他送去这世间最明媚鲜妍、最善解人意的女子……
他就能将穆青杨从神圣的祭台上拉回尘世,让许明月对他失望。
可如今,他纵然是执掌生杀、富有四海的帝王,又能如何?他所有的力量,在一个已经死去、并且被她深深爱着、完美化了的男人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永远无法真正击败一个记忆中的幻影。
玄袍之下的手猛地攥紧,远不及心口那万分之一的不甘与绝望。
他……永远都比不过一个死人。
第135章
只影独向谁去(36)
崔十郎被放了出来,浑浑噩噩,如同做了一场大梦。
直至站在天牢外,被刺目的阳光照得眯起眼,他仍不甚明白,这滔天的漩涡为何会将他卷入,又为何这般轻易地将他吐出。
再过了两月,朝堂之上风云再起。
容泽亲王于早朝时当庭上奏,呈上密信数封,桩桩件件直指许儒包藏祸心,暗结党羽,更有撺掇宗室、意图谋逆之语。字迹、印鉴皆核对无误,铁证如山。
容修面色沉静,无波无澜,只问了几句关键,便下令彻查。三司会审,雷厉风行,不出半月,定案。许儒罪无可赦,判斩立决,家产抄没,全族流放。
旨意下达后,专门赦免了许家几个女眷。
许画凝,闻讯时先是惊愕,继而便是无尽的惶恐。她本以为与崔十郎和离后,纵使娘家式微,凭着昔日许家女的头衔和几分颜色,总能再谋个前程。如今许家这棵大树轰然倒塌。
她慌不择路地去求崔十郎,崔十郎心中五味杂陈。他恨许画凝设局害死自己的亲姐姐许琴露。
若非她,许琴露或许不会走到那一步。
可如今许家败落,她一介女流若被休弃,在这世道几乎只有死路一条。
他素来心软,见不得旁人受苦,更何况是名义上还是他妻子的人。此刻若休妻,岂非落井下石,徒惹世人唾骂无情无义?
他终究叹了口气,没有写下休妻书。
他是个软心肠的滥好人,恨意磨不平他骨子里的良善,终究无法在这时弃之不顾。